【镜露镜】无用爱情故事
无用爱情故事
露西·莫德·蒙哥马利||泉镜花
露西有两个宝物，破玩偶安妮和少了一个的旧发夹。
“听说你杀了父母后就被黑手党捡回去了？那一定是十分强劲又便利的异能吧，哪怕杀了35个人你也可以再被侦探社里收留，还有很多朋友围着你转。”
在见到那位35人斩时，她是这样说的，传说中的35人斩，是位可爱的小小姐，稚嫩的脸蛋小巧的五官，手里还抱着只兔子玩偶，一点都不像个前黑手党杀手。她穿了身红色的和服，娇艳得如同一朵初绽的花。而几个月前才领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的她简直就像是糟蹋了那条红裙子。
你配不上红色，那位小小姐仿佛在用全身这么说着，你只是下等的烂红罢了。
她讨厌她。
“真好啊，大小姐，”她烦躁地摩挲着巨大的安妮人偶，“你都不知道孤儿院吧，我可是在那里长大的，除了安妮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真是让人不爽啊，你说，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不是我呢？”
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在冬天里用冰冷的水擦了一天的地之后，她抱着安妮偷偷站在窗子后面，看别的小孩在院子里玩得开心。她连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上上次她被发现后被人吐着舌头叫怪胎，上次她被抢走了安妮，被他们玩厌了丢回来时，肚子上已经破了个洞，棉花露在了外面。她看着安妮，仿佛在肚子上被捅了一刀，肠子流了一地。她在旧衣服上剪了块布修好了它，它变得更丑了，加上之前的补丁五颜六色地不伦不类，可她不想丢了它，安妮是她死去的母亲留给她的礼物，也是她唯一的朋友了。她抱紧了安妮，松开了拉着窗帘的手。窗帘合上了，阳光啊花儿啊笑脸啊统统都不见了。
是的，她一点都不期待的，一点都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她的朋友只要有安妮就够了。
她突然记起来了什么，摸了摸头上的发夹，那是朵白色的重瓣小花，之前有个女孩看上了它，她像疯了一样和他们一群人打，她看着那女孩把它戴在了头上，她却只能被按在地上。那女孩照了照镜子，嫌弃地把它丢在了地上，“这种廉价的发卡还是你比较适合”，她这么说着走掉了。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露西爬过去，小心地把发卡别在了头上。
那是她的朋友给她的，之前那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她也是有过人类的朋友的，只是那是在她进孤儿院之前的事。
在她9岁的时候，母亲的朋友来到这个国家度假，顺便探望老友。露西坐在一旁听着她们叙旧，无非就是些年少的蠢事，连现在的工作生活都未曾提及。那位夫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服饰，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她圈着她的女儿，小小的一只坐在她膝上，明明自己都那么小，还抱着只差不多大的兔子布偶。她穿着和她母亲相似的衣服，红色的，有着白色小花的图案，头发盘了起来，夹着对白色的花形发夹，露出截细嫩的脖子来。
那小鬼看到她时笑了一下，她正思考着要不要回个笑脸，就听那位夫人说道，“看起来她喜欢你呢，你们一起去玩吧，坐在这里听我们两个聊天很无趣吧。”
露西想要拒绝，和一个4岁的小鬼有什么好玩的呢?可她确实是想出门的，于是便又说不出了。她总是不会说话。母亲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笑了下，“这孩子比较害羞，快去吧，露西。”
露西被她拍了下背，身子往前一扑顺势点了下头。她向外走去，那孩子迈着小短腿费劲地跟在她身后，没带上那只布偶。她背上的带子一抖一抖的，像只快活的蝴蝶。可惜露西没什么心情欣赏，出了那门，她就只想着快点甩掉她好去公园。可她没走几步，身后就突然没了动静，她忍不住回过头去，那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她，扑棱一下，眼里似乎会掉下水来。
喂喂喂可别哭啊大小姐，露西头疼地瞪着那小鬼，挫败地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
公园里在玩的游戏是过家家酒，她到的有点晚，主要角色早抢光了。你看啊，露西，没有角色了，真是抱歉，我们不需要你了，抢到女主角色的女孩眼珠子一转悠，指着她牵的那小鬼，说，那她就当来女儿吧，你就是女仆了。露西想说我可不是什么女仆，可又记起上回她反驳了后，已经一个星期没人和她玩了。她张了几下，还是闭了嘴。
他们是讨厌她的，露西知道。他们总是在她路过时发出阵笑声，一开始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对他们回个笑，结果他们笑得更大声了。几次下来她也觉出了不对，忍不住问出了口。
‘看看你那头发！竟然是红色的！天啊，就像只烤熟的螃蟹！还有那麻花，是螃蟹腿么？你真不应该只绑两个辫子的。哦不，你又没有牙齿，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啊，噗。’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后，她再没对此感到过高兴。她是在2年前开始换牙的，现在门口还缺了颗，讲起话来漏风，这让她更不喜欢讲话了。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母亲也只是告诉她过几年就好了。她只得从头发下手，可母亲又拒绝了她染发的要求，这让她更讨厌那头红发了，它不像父亲的一样优雅，也不像母亲的那样热烈得像团火，它就是朵烂熟的花，它掉到地上碾出的水，或是——她嫌弃地拽着自己的两根麻花辫——就像他们说的，烤熟的螃蟹腿。
她不喜欢红发，一点也不，她低头看了看那小鬼，5年的身高差让她只能看到个头顶，乌亮乌亮的，晃得人眼疼。
露西在那小鬼背后往前一推，“快去啊，”她说，“是我伺候你又不是你伺候我。”
那小鬼糯糯地叫了声露西，乌溜溜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露西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那小鬼乖乖地往前走了。
什么啊，这不是很乐意么？露西暗自啧了声，去角落里站好，她现在是个倒霉的女仆，连上桌子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桌子是公园的小石桌，他们围坐在石凳上，在桌子上摆了几块石头，装模作样地当做在吃饭。小鬼左看看右看看，抓起块石头就要往嘴里塞，露西赶忙跑过去拦了下来，她倒是不怕噎死她，那石头那么大怎么也吞不下去，但那是在地上随便捡的石头，可不怎么光滑，要是滑破了那小鬼的嘴巴，她敢保证，回去后她也别想好好吃饭了。
“露西！你怎么可以打扰小姐吃饭呢？！”
露西毫不让步地挡在那里，心说那哪是饭啊，出事了是打你还是揍我啊？“退下吧，露西。”一家之主发了话，露西终于记起来她还在扮演个女仆，只得乖乖认错，退回了她的角落去。她看着那一大家子人吃过了饭坐在那聊天，无聊地打了个哈切。小姨子说，姐姐，你那女儿可真好看，长得和你可真像啊，看那头发，多美啊。露西看了看那‘母亲’再看看那小鬼，哪里像了哟，她暗自撇了撇嘴，那小鬼长得精致小巧，活像个人偶娃娃，可比你们好看多啦。那娃娃好看得仿佛一用力就坏了，就应该放在玻璃柜子里，拿软垫子垫着。可她现在坐在坚硬冰冷的石凳上，这让露西担心地看了看她的小屁股，她就像个大小姐，大概生下来就没坐过这么硬的凳子。那小鬼自己倒不在意，严肃着张小脸坐得端正。
真没意思，露西想，四岁的小鬼就该满地跑吵个没完，她太听话了，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她就这么一愣神，他们已经开始给那小鬼梳起了头发。这是常有的事，之前用娃娃扮演孩子时，他们也是这么干的，以至于露西一开始并没有觉出不对来，直到听到了声呜咽。他们围着小鬼，兴致勃勃地解开了她的头发，用手扒拉着也没个轻重，打了结就用力拉。
“你们在干什么啊！快住手！”她不知怎地就冲过去推开了他们。那位‘母亲’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似乎是跌疼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露西！你才是在干什么!不过是个女仆而已！”
一旁的女孩子拽着她的辫子使劲往外扯，露西头皮一阵阵地疼，那头讨厌的红发好似就要这样离开她了，她突然发现她也没那么讨厌它了，挣扎着用指甲抠着她的手。
“你竟敢！”
“我才不是女仆！”
“那你给我滚！”
她一松手一推，露西就倒在了地上，这时之前那个女孩早就爬了起来，踹了她几脚，露西狼狈地躲避着，找到次机会踹了回去。
“我才不要！”
“露西，”那个扮演着父亲角色的男孩一直冷冷地旁观着，这时他终于出了声，他制止了那个女孩，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露西，也没想要拉她起来，“向她道歉，不然我以后都不能带你玩了。”
刚刚像个小战士一样横冲直撞的露西突然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小女孩，她垂着头，很久才低声道，“是的，我不想和你玩了。”那男孩看了她一眼，他大概是失望的，也没说什么，就带着那一帮人走了。
露西就那么坐在地上也不记得起来，她缩起了身子，抱紧膝盖，把头埋进了手臂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不时漏出一两声啜泣来。
那是她坚持着一次次凑上去的原因，很老套的一个故事，在一群孩子们中总有那么一两个特别耀眼的，那往往会是男生女生们的追捧对象。她喜欢那个男孩，他优秀，英俊，每次在其他人发出嘲讽时都没有笑话她，她总忍不住偷偷看着他，哪怕被讨厌也要死皮赖脸地凑过去贴着他们，是条被打被骂被嘲笑都赶不走的跟屁虫。
不过也就是刚刚了。
她的恋情结束了。
“露西，不哭不哭。”那小鬼不知何时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凑到她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你走开啊，就是因为你，没人会喜欢我了。”她挥开了她的手。不是的，她明明知道的，和那小鬼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在干些什么啊？她忍不住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双眼睛，黑色的，亮晶晶的，像是闪着星光的夜空。
“那，我把这个给露西吧，”小孩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从头上摘了个发夹下来，比划了下，啪嗒一下别到了她头上，“我来喜欢露西就好，露西也要喜欢我。”
“谁要喜欢你啊你个笨蛋！都别歪了，你给我坐好！”露西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把她抱到了凳子上，她用手理了理小孩的头发，那好好的一头漂亮头发纠结得不成样子，她啧了声，小心地一缕缕分了开。
“我可不会盘什么头发啊，大小姐。”说着，她扯下了自己的头绳，给她绑了个双马尾，“麻花就免了吧，丑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她在人群外偷偷地看着小小的35人斩，就像小时候躲在窗帘后面那样。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放弃了现在就捕捉人虎的计划，只把她一人带到了安妮的房间里。
“我是露西，露西·莫德·蒙哥马利，一起来玩吧，大小姐。”
“你是在撒娇么？”35斩小姐歪了歪头，“还有我的名字是镜花。”
fin.
